2009/07/24

夏日烤肉記

同學住在新店山上,景色超好,前可俯視新店市區,後有綠油油的山景。白天對窗讀書、打掃、想事情或做任何時,心情自然開闊。夜晚站在窗前看萬家燈火,應該會有一種遠離繁雜俗世的超然吧。

同學的先生超愛烤肉,連這炎炎暑假期間也不放過歐。

從Costco買來的大片漢堡肉烤得香噴噴的,和萵苣、蕃茄、洋蔥一起做成超大漢堡,連我這種一不愛速食二不愛烤肉的人看了都食指大動,超好吃的。

阿果和姐姐

2009/07/20

看展-「新」的傳統:亞洲當代藝術的新面向

期待這場展出好一陣子了,在伊通公園邊的一個畫廊展出,策展人以新媒體藝術為主軸,一口氣介紹了來自於亞洲不同地區的好幾位藝術家。趁著印象深刻,趕緊紀錄一下。

土耳其藝術家Ansen Atilla的攝影作品層次感很豐富,他以繪畫的觀念處理影像,因此作品都是單件,呼應繪畫不可複製的唯一性。
Atilla展出兩件黑白作品:《無法追蹤》(Untraceable)和《靶眼》(Bullseye),皆有濃厚的敘事性。《無法追蹤》頗具科幻趣味,追蹤人員出動各種科學設備,追蹤蝸牛這種行動遲緩、溫和到微不足道的小動物,一整個荒謬到好笑,我簡直可以幫蝸牛配上os:我只是普通老百姓,沒槍沒大砲,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來監視我嗎?

可是
《靶眼》呢?我看了老半天只看到支節,有小鳥停留的鐵絲網圍牆倒影,好不容易策展人Andre好像有點空閒了,馬上跑去找他,簡短打個招呼劈頭就說我看不懂這個,好心的Andre馬上來解說,原來是兩個大漢押著個人往鐵幕裡送,而鐵絲網圍牆的影子上看得到監視攝影機,一副警備森嚴,好像一進去就出不來的緊張感,與停歇在鐵絲網上自由的小鳥兩相對照,還真得蠻悲慘。Andre這一點破,我的眼睛就離不開這件作品了,原來我看不透的是奇特的俯角(真是太沒有慧根了…)。那層次厚實的影像,張力十足,難以違逆,虛與實之間隱含的象徵意義,真的會讓人被緊緊吸住,反覆觀看,試圖理清心裡揚起的衝擊。當生活週圍的各種事物都在不斷進步,人為暴力所帶來的痛苦,似手仍無法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

陶艾民
女人經,將中國婦女使用的洗衣板製成書簡。很奇妙的作品,那些洗衣板厚實沉重,因著長年使用磨損而老舊,彷彿感受得到在搓揉搗洗間耗盡的青春,卷頭的文字述 說著創作者的心境,也強化這件作品作為一部經書的特質,其實就算不看這些文字,那些被裝成書簡的洗衣板說明性就夠強了。這件作品擺放在展場的中央,大概有 一半是被捲起來的,我在心中想像在美術館的展廳裡,將這件作品更為展開,相信它散發的張力是足以撐起美術館空間的。

吳季璁利用投影技術,將鐵絲網轉換為山景,隨著焦距變化呈現不同的山貌,非常有趣。而
印尼藝術家庫斯偉達納托的新作《長征爪哇》可能是整場最複雜的作品了,結合了爪哇皇家軍隊的整套行頭,融入兩件錄像作品,配合擊鼓的音效,聲勢浩大。不過,軍人本身是缺席的,這似乎是要促使我們思考,在充滿象徵意義、承載歷史傳統的蘩複形式之下,什麼才是真正的本質呢?

展覽在:夏可喜當代藝術(台北市伊通街33號1樓
展期至2009/8/23

2009/07/15

百藝喬遷「生生不息-藝響聯展」

這部落格的內容常常不是即時的,生活中的感想紀錄,不太給自己壓力。不過這篇就透露了我更新遲緩的程度,百藝喬遷開幕好一陣子了,這中間又發生了一些事情,現在才整理出來,實在是過時了。


百藝畫廊的新家隱身在長安東路和市民大道間的巷子裡,是一幢有歷史感的老房子,房子老歸老,單純的 白牆和窗戶,很有簡潔的當代感,配上優雅的遮陽棚一整個很有氣質,不炫麗不花俏的優雅,極適合作為推展藝術的空間。屋內一、二樓是畫廊空間,一樓部分挑 高,使得二樓有個室內露台,非常別緻。而乾淨的白牆和建築物原本的隔間,很適合裝置藝術或新媒體藝術的展示。

因為參展藝術家之一姚謙的流行音樂背景,吸引了不少媒體來報導,也有不少音樂人前來祝賀,例如潘越雲和哈林都到場了。潘小姐真的很美麗,在擁擠的人潮中仍然 散發著耀眼的明星光采。哈林一整個親和度超高,蠻難和他「德高望眾」資深音樂人的身份聯想在一起,他活力四射地來來去去,讓現場的氣氛更加歡樂了。

一件林俊廷展「花顏」系列的影像作品展示在挑高的畫廊入口處。從一樓往上延伸到二樓的液晶螢幕裡,連著花莖的花一支一支往上飄移,其間有蝴蝶翩翩穿梭飛舞,隨著往上飄移的花朵,越飛越高、 越飛越高,越過螢幕的上緣仍然在人們的意像中不斷往上昇,感覺像是要飄到視線無法企及的高度,同時從那高處飄落的花瓣和蝶翅,以一種緩慢而輕柔的姿態,揭 示死亡的存在。看著看著,就像置身於一深谷中,而眼前是高聳入雲的山壁,忽然想起金庸小說裡被高山包圍的遺世之地,像是困住小龍女的絕情谷,如仙境般美好 的地方,因陡峭的山壁阻隔外界紛擾而清幽,也因而無法翻越離開而孤獨。頗有一種坐看花開花落的超然詩意。

說起詩意,韓國藝術家李二男的作品也夠詩意、夠細微了。真要比較的話,林俊廷「花顏」系列則較為寬廣、大器。

2009/07/02

破碎.卻依然美麗

灰藍、紅棕的深邃空間裡,映現出一尊尊玩偶,在日光的照射下,美麗與殘破無所遁形,尷尬的處境,恰似我們現實生活中時常要面對的境地。陳穎的畫作具有一種神秘而荒涼的詩意美感,他投注大量的心思於刻劃無血肉的玩偶,卻深刻地挑起人們內心的刺痛與憐惜。


說來也算波折,進入四川美術學院之前,陳穎在成都機車車輛廠修了七、八年的火車,沾滿機油的雙手,同時也畫出一張張的插圖和設計稿。他血液裡愛創作的因子來自於擔任國小美術老師的父親,而父親卻因為吃足了生活困頓的苦頭,不願意下一代重蹈覆轍,堅決反對陳穎走上創作之路。陳穎為了能繼續畫畫而報考四川美院,錄取之後還得瞞著老父就學,不敢讓他知道自己放棄穩當的工廠職位跑去畫油畫。所幸有這份體悟和堅持,陳穎天性中的藝術特質,遂得以在四川美院豐厚藝術傳統的滋養中茁壯。

或許是因為「天高皇帝遠」,有較大的思考與創作空間,四川美院的藝術家每每率先引領中國藝術的發展風潮。1980年前後,以高小華、羅中立、何多苓為代表的「傷痕美術」,充滿批判和自省意識,他們的創作因反思文革與關懷鄉土而帶有濃厚的傷感情緒,率先掙脫了過往中國美術為政治服務的枷鎖。之後,以張曉剛、葉永青、周春芽為首的藝術家,進一步脫離西南地域文化的範疇,將焦點由鄉土關懷轉而關注自身的文化經驗與內心情感,他們的創作提出了全球化脈絡下的「中國經驗」,進而將中國當代藝術提昇至具有國際能見度的更高視野。

陳穎喜歡老東西,老東西裡封存的記憶與故事令他著迷。當這幾年周遭的藝術創作者紛紛前往沿海城市,趕赴中國藝術躍起的輝煌年代,陳穎選擇留在重慶這相對寧靜的城市,琢磨他的人生、澆灌他的繪畫。陳穎作品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混合了驚訝與悲傷。在沉靜的孤獨中,身穿華美衣袍的洋娃娃身陷油漆桶,或被燈管纏繞,她們凝望眼前的困境,卻無力掙脫。而原本該展示最新流行服飾的人偶,遭到棄置之後,只能赤裸裸地曝露她的脆弱、傷痕與不完美,那殘酷透過極細膩的寫實手法呈現,如此真切,讓人不由得心驚。要等到越過這層最初的驚駭之後,畫中關於生命的細緻與頑強、關於生存的華麗與哀愁等種種表述,才逐漸浮現,在悲涼中透露一絲絲溫柔。


無論是展示服裝的人偶或是洋娃娃,她們白晰的皮膚、細緻的五官、豐盈的金色捲髮,都代表著人們夢想中完美人體的典型。這典型無疑來自於西方世界,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、伴隨著自由經濟與消費文明,來到摩天大樓與古舊老屋共存的重慶山城。她們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,很快地被上陳舊的色彩,成為快速消費下的廢棄物。出自於一種念舊的情懷和憐惜,陳穎在這些玩偶中看見了自己,看見了受現實操控的無奈。父親的保守和諸多限制,曾讓陳穎覺得他就像父親的玩偶,苦於無法自主。時空變遷讓受人珍愛的洋娃娃變成廢棄物,時代的推移則造成兩代人之間的隔閡。若將視野拉大,父親何嘗不也是社會體制操控下的玩偶呢?

透過這些玩偶,陳穎呈現了困境中的掙扎,然而這掙扎顯得如此無力,暗示著整個大環境的制約相對上還是非常強勢的,甚至無法抵抗,個體一旦陷入困境往往進退不得,無助感昭然若揭。然而在這寂靜的哀愁中,玩偶雖然因歲月的磨損而不復完美,依然在一片文明廢墟式的荒涼中兀自閃耀,她們或是互相依偎,或是孤獨地擁抱自己,雖然脆弱,仍以一種驕傲的姿態承受生命中的種種磨難。


玩偶是精緻的工業產物,隨著時間流逝而失去往日光彩,圍繞在她們身邊的金屬盤、玻璃缸、塑膠、油漆等等,也都是冰冷的人工物件。日光,是唯一來自於大自然的元素。如此構成一個被文明殘骸包圍的超現實世界,玩偶孤獨自處,或互相依偎,僵硬的肢體使得擁抱顯得吃力,渴望貼近卻又對彼此之間的疏離無能為力。而照射在玩偶身上的日光,如此璀璨溫暖,卻已在這當下悄然移動,那無法挽留的轉瞬即逝,映照於不再完整、被拋棄的玩偶身上,不免勾起對逝去美好的懷念情感。洋娃娃這時髦玩意兒不曾出現在陳穎物質匱乏的童年,如今這麼隨意地被拋棄,也讓陳穎深刻感受到都會化為整個社會帶來的劇烈質變。當下人們對商品的過度需求與快速地喜新厭舊,與過往步調緩慢而惜物的生活形態形成強烈反差。作為這社會的一份子,陳穎隨著時代的洪流不斷往前走,同時以一種浪漫詩意的情懷,記憶那不可復得的過往。


陳穎的創作為冰冷的工業產物注入人性溫度,呈現都會性的人格特質。身處於快速變遷中的中國城市,在極短的時間內經歷巨大社會變化,使得他對生存的意義與狀態有著特別深刻的體驗。除了細膩的寫實手法,陳穎在圖像的處理上也承繼了四川繪畫人文關懷的傳統,從群體文化和切身體驗中提煉個人情感,而其中的情感又呼應了當下的文化現象。我們從陳穎偏重於內心敍事的作品中感受到潛在的「傷痕」意識,只是這「傷痕」已不像中國1980年代「傷痕美術」一樣源自文革,而是來自於現代化都市中價值觀的急速改變和疏離感,在不斷的失落與調適中,以藝術創作言說和思考當下的社會現象及文化議題。

原文刊載於「典藏今藝術」2009年7月號